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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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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是個鬼村?

鐘毓看著秋月陰森森的表情忍不住一抖,雖然內心有些瘆得慌但不可否認的是,秋月成功勾起了她的興趣。

沒走多久鐘毓就感覺腿有些酸,她擡頭左右望了望,見前面不遠處的小涼亭裏有石桌石凳,便拉著秋月朝涼亭走去。

“走走走,坐在那兒你再講。”

鐘毓將看著十分有安全感的岑一安排在自己左邊,又把營造陰森氣氛的秋月安排在她右邊,然後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面色十分嚴肅地坐在了二人中間。

“現在開始講吧。”

“那連山腳下有座空了許久的小村莊,”秋月壓低聲音說道,“原本那裏只不過是一片荒地,可自打三年前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鄰居街坊的人都說那座空村裏鬧鬼。”

“發生了什麽事情?”鐘毓邊問邊縮了縮腦袋,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聽他們說啊,”秋月忽然神神秘秘捂住嘴小聲說道,“自從前太守吊死在那裏之後,黃昏時候路過那裏的人都能聽見十分淒厲的鬼哭聲。”

“鬼哭聲?”

“對,聽著就像是——”

鐘毓聽得正入神,不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夫人,這是太守命我們廚房給夫人做的連山特產紅豆酥,剛剛出的鍋,想著這紅豆酥趁熱吃最好,便尋了過來。”

秋月早在看到廚子來了之後便住了嘴,她見那廚子端著食盤立在涼亭外,正準備起身去接過來,不料對面的岑一動作更快。

廚子將紅豆酥遞給岑一之後,行了禮便轉身離開。

看著眼前十分精致的紅豆酥,鐘毓搓了搓雙手然後拿起一塊。

剛入口,鐘毓的眼睛瞬間便亮了起來。

這是什麽人間美味?!

剛出鍋的紅豆酥綿沙松軟,紅豆的微微苦意恰好中和了蜂蜜的甜,入口不黏不膩十分清甜好吃。

鐘毓邊咬邊將碟子往石桌中間推了推,示意其他兩人也一起嘗嘗。

註視著他們二人都伸手拿了一塊紅豆酥,鐘毓這才移開視線,然後輕輕撞了撞秋月的胳膊:“邊吃邊講,邊吃邊講。”

秋月被鐘毓撞地楞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那個鬼哭聲就像是那位吊死的太守聲音。”

“太守的聲音?”鐘毓耳邊忽然響起李源那油膩厚重的聲音,又聯想到那樣的聲音配上淒厲的哭聲,她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鐘毓邊笑邊將手裏沒吃完的紅豆酥放在碟子裏,然後閃著淚花給旁邊兩個人說:“你......你們說要是那......那哭聲是李源的聲音,會......會不會更可怕一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著笑著,卻發現另外兩個人都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鐘毓停了笑之後發現周圍一片死寂。

有些尷尬。

鐘毓自顧自尷尬完然後分別看了他們一眼,緊接著拿過那塊沒吃完的紅豆酥,扭頭對著秋月點點頭:“你繼續說,別管我。”

“那座空村原本是有人住的,可奈何連山腳下地勢的原因,下了雨總會積著水淌不利索,家家戶戶只要存了糧食的,被水浸著最後全都沒法吃。”

秋月低頭咬了一小口紅豆酥:“所以三年前皇帝下令改制縣郡劃分的時候,先前的那個太守便借著機會上報,將連山郡往西挪了五十幾裏。”

“把整個郡都往西挪了嗎?還是讓靠近連山腳下的人家搬到了西邊?”鐘毓忽然開口問道。

“把連山腳下的人搬到了西邊。”秋月解釋,“實際上還有很大一部分沒有動。”

鐘毓聞言點了點頭,繼續吃著手裏的紅豆酥。

“所以那些貼著連山腳下的房子就都空了,住在那兒的人拿著朝廷撥下來的補助款,在最西邊重新蓋房住了下來。”

“那重新蓋房的西邊,之前是荒地嗎?”

秋月深深看了一眼鐘毓,然後輕輕搖了搖頭:“西邊的地以前雖然都是公田,可公田也是分給家家戶戶讓他們自己去種。每年到了征糧的時候每家每戶交夠糧食,剩下的就是自己吃的了。”

“所以前太守說要將連山腳下的那八十三戶挪到公田上去,自然是有人不樂意。即便是朝廷蓋了紅印的詔書下來,那些種著公田的人也都不願意讓出公田。”

“可占了公田並不是不給原本種公田的人地了,前太守本想借著休種期讓搬遷到西邊的人都安頓好了,再派人將連山腳下的大批屋舍拆了翻成能種莊稼的土地,可還沒等他解釋,那群人不知就被誰領著,直接跑去一院正在蓋房的人家鬧事。”

“而這鬧著鬧著,就鬧出人命了。”

鐘毓聽得十分認真,絲毫沒有註意到秋月的聲音越來越冷,也沒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她的臉上已經沒了任何表情。

只有一旁的岑一手裏捏著一塊還未咬過的紅豆酥,眸色深深地看著秋月。

“不知那群人是誰掄了一棍子,正正巧就打在那戶人家的大兒子腦袋上,人當場就沒了。”

“這事兒鬧得很大,最後還鬧到了朝廷上去。”

“後來朝廷派了人來查,可沒想到這一查,竟查到了前太守私吞補助款的證據。”

聽到查到了私吞補助款的證據,鐘毓不禁有些疑惑:“那位太守不是把補助款已經分給了那群要搬遷的人,讓他們去蓋房子嗎?”

“對,是分給了那群搬遷的人了,他們有些人也已經蓋好房子了。”秋月突然冷嗤一聲,然後面無表情地咬了一口手裏的紅豆酥,“可誰能知道那群人就是活脫脫背信棄義的惡魔呢?”

隨著秋月一字一句地講述,一件十分令人唏噓的故事被鐘毓拼湊了出來——

原來前太守章行舟在被朝廷派來的人查到他私吞補助款的證據之後,就算是被抓到獄中嚴刑逼供,他也是十分的鐵骨錚錚,一口咬定是旁人陷害自己。

其實章行舟不認罪,這件事情也很好解決。

既然說他吞了朝廷撥給連山郡那八十三戶的補助款,直接去問那八十三戶有沒有收到錢不就真相大白嗎?

可問題就出在,那八十三戶在審案人抓章行舟的時候還替他喊冤,說那些補助款早就發給他們了。可就在審案人打算一個一個傳喚他們繼續詢問的時候,那群人卻突然翻供改了口,說自己根本就沒有收到補助款,還說他們搬遷蓋新房的錢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攢下來的血汗錢。

一個人翻供改口也就罷了,可八十三戶全都翻供改口,這明擺著章行舟私吞補助款就是板上釘釘了。

這下人證物證具在,審案人以為章行舟一定會認罪。可不曾想他卻仍然嘴硬不認,甚至還當著他的面將審訊臺上的認罪書撕爛。

審案人原本就因為朝廷將自己派遣到連山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而心中不滿,再加上犯案的章行舟還如此不配合。得知他竟然將認罪書撕爛,審案人氣得怒火中燒,直接命手下人對章行舟連番上刑,直到將他折磨的不成樣子。

可即便就是自己被嚴刑逼的身上沒有一處好皮肉,章行舟也依舊沒有認罪。許是審案人也怕這位私吞朝廷款項的罪人在自己手上死掉,讓他不好回去交差。

折磨了兩日後便讓人將章行舟扔回了牢房。

卻不料章行舟剛回到牢房的當夜,也不知他從哪兒生出來的力氣,直接敲暈了獄卒逃了出去,牢房裏的地上全是黑紅黑紅的血跡。

直到第二日一大早,他被人發現死在了連山腳下的那片空地裏。

有人猜,章行舟是畏罪自殺的;也有人說是他受不了酷刑所以才逃出來,卻沒料到自己本就是強弩之末,大晚上跌跌撞撞跑到了連山腳下的時候便斷了最後一口氣;更有人說他是被人殺的......

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清楚。

可唯一一件所有人都清楚的,就是章行舟有罪,章行舟死了。

而非要將連山腳下的那八十三戶人搬到西邊平地去的那件事,就是章行舟的催命符。

審案人見罪犯已經橫死,只得草草了結先前砸死人的案子,然後帶著章行舟一案的證據回了京。

雖然審案人帶著證據回了京城,可由於罪犯已死,這樁私吞朝廷撥款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那些蓋好了房子準備從連山腳下挪到西邊平地的八十三戶人,卻在半年之內接二連三的舉家離開連山。

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突然有一天,一個打算上山砍柴的人黃昏路過連山腳下時,昏暗的暮色中忽然聽見那片久無人居的八十三戶房子裏,傳來幾聲隱隱約約的淒厲哭聲。

而後來恰巧都是黃昏路過此地的人,也都聽見了哭聲。

那些被哭聲嚇到了的人屁滾尿流地回來到處說,說死了的那個章行舟,他變成了一只怨氣沖天的厲鬼,回來找那八十三的人索命來了。

再後來又被人們傳來傳去,就變成了秋月口中的這個故事——

章行舟的鬼魂一直停在他死了的地方。

而坐落著八十三戶空房子的連山腳下,則變成了一座所有人都不敢涉足的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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